“滿倉,買那么多奶弄啥?”
“給羊喝!”劉建倉把剛買的幾箱純牛奶放到了自己推來的小板車上,“母羊又要下崽兒了,補充營養呢。”
“看那兩個肚子鼓鼓的母羊,再有一個多禮拜就要產崽兒了。”劉建倉現在最喜歡呆的地方就是羊圈,每天望著圈里的羊笑的合不攏嘴。“最少能產4個羊崽兒,羊圈都快不夠住了,得找地方再建一間羊圈。”
劉建倉自己做夢也沒有想到,當了大半輩子窮困潦倒的“攔羊漢”,在他62歲的時候竟然能因為養羊發家致富。
“攔羊”是陜北特有的一個名詞。由于陜北毗鄰寧夏、內蒙古等地,受北方游牧民族文化的影響,這里一直是一個半農半牧區。陜北多是山區,村民們早上打開羊圈趕羊上山進行散牧,傍晚在山下將羊群攔住,趕羊入圈。
“崖畔畔高來崖畔畔低,崖畔上攔羊我碰見了個你。”這是陜北民歌《三妹子愛上個攔羊漢》的兩句歌詞。一個“攔”字將陜北人的放牧方式形容的淋漓盡致。
劉建倉所居住的延安市安塞區沿河灣鎮馬家溝村是個偏僻的小山村,“攔羊”是這里的村民賴以生存的生計之一。在過去,這里的山梁峁蓋上、溝渠坡洼里隨處都能看到一群群散牧的山羊和身穿山羊皮襖、頭裹白羊肚子手巾的攔羊漢。
“攔了一輩子羊也沒有掙下錢。”劉建倉雙手有先天性的殘疾,做不了較重的農活兒,從十幾歲就開始攔羊。可是他從幾只羊“攔”到幾十只羊,生活依然十分的困頓。
“山是和尚頭,干溝泥水流”。劉建倉的回憶里滿是漫天飛舞的沙塵和滿目瘡痍荒山。山上樹少草稀,放羊上山,羊都吃不飽,餓的到處亂竄。山羊本來就特別的能吃,不僅吃草和樹葉,還用蹄子把草根也刨出來吃掉、把樹皮啃光。“嘴是一把剪,蹄是四個鏟”,為了生計,攔羊的人越來越多,羊群走過之處,寸草不生,坑洼一片。
“春種一面坡,秋收一袋糧。”惡劣的自然環境讓這里的農業更是發展緩慢,相比之下“攔羊”還是被人稱道的“好營生”。“放羊為掙錢,掙錢為娶婆姨,娶婆姨為生娃,生娃為放羊。”貧困在這里打了一個死結。
“我的小名叫滿倉。以前村里人叫我小名的時候我都不答應。家徒四壁,一窮二白,有啥臉叫滿倉?我跟村里人說,你別叫我滿倉,我叫倉不滿。”劉建倉說。
1999年,延安在全國率先開展退耕還林工作。山封了,羊不讓放了,劉建倉和村里的許多攔羊漢一樣放下了手中的鞭子,重新回到了地里,伺候起了莊稼。
“我這手頂不上事兒,老伴兒也有殘疾,只能打打副手,全靠兒子下苦養家呢。”劉建倉的生活一度十分的貧困。雖然村里還有個別人依然偷偷的上山攔羊,但是劉建倉徹底沒了養羊的心思。在他看來,養了一輩子羊都沒富裕過,何必再去偷偷的養。“山上有點綠色總比沒有好。”
脫貧攻堅工作開展以來,劉建倉被村里作為重點貧困戶進行幫扶。在包扶部門和包扶干部幫助下,他承包了村里的扶貧弓棚,發展弓棚種植,取得了穩定收入。2018年,劉建倉一家種植弓棚西瓜,年收入達到了近3萬元。
2017年,安塞區為了徹底破解林牧矛盾,引進太湖湖羊,發展生態循環農業。沿河灣鎮按照發展湖羊替換山羊的思路,2017年率先轉型發展湖羊,并在高家峁村建成了5000只規模的湖羊養殖基地。
在養殖湖羊的過程中,沿河灣鎮還把閑置土地和閑置的勞動力利用起來,教農民養殖技術。按照“借羊還羊、分戶養殖、訂單回收”模式,給有勞動能力、有養殖經驗的農戶分發懷孕的母羊,一只母羊一次生產2-5只幼崽,一年之后領養湖羊的農戶將母羊和一只小羊羔還給養殖場,剩下的羊羔留給農戶發展自己的新種羊。這樣,既可以讓農戶實現零元養羊的目標,也可以擴大全鎮養羊的規模。
這時嘗到弓棚種植甜頭的劉建倉對自己的生活很滿意。當鎮上的干部來發動他養羊的時候,他一開始是拒絕的。“再不想養羊了,養羊能掙啥錢,還是安安穩穩的種地好。”
沿河灣鎮的副鎮長魏飛幾次三番的來勸說,幾次三番的被劉建倉拒絕,最后拿出了“撒手锏”:“滿倉,這是任書記讓我來勸你的,讓你養的羊也是任書記引進的,你看著辦吧。”
魏飛的話一下讓劉建倉為難起來。安塞區脫貧攻堅工作開展以來,區委書記任高飛到包聯鎮、村、戶開展包扶工作,落實包扶措施,幾次專程到他的家里鼓勵他發展產業。劉建倉還記得自己曾經給書記拍著胸脯保證過:“政策這么好,我一定好好干,一定要脫貧致富!”
雖然心不甘情不愿,但是魏飛搬出了任書記,劉建倉只好把早已廢棄的羊圈收拾了出來,從養殖場“借”了十只羊開始養殖。重新開始養羊的劉建倉在一開始著實有些恐慌。
“剛開始養殖湖羊的時候我每天睡也睡不著,這湖羊給以前放的山羊不一樣,懶得動彈,吃的還多,我總覺得是生病了。”驚慌失措的劉建倉那段時間經常不分早晚的給魏飛打電話,要求只有一個——“退羊”。
即便是在半夜接到劉滿倉的電話,魏飛也從來不生氣,耐心的給劉滿倉做工作:咱們這湖羊具有不善攀爬、四季發情、繁殖率高、生長速度快、食草性好、羊肉市場需求量大等特點,養上半年你肯定發財!
“發財沒指望過。但是就沖魏鎮長半夜兩點都接我電話,給我做工作這個事兒,我尋思著他肯定不會坑我。”劉滿倉抱著這樣的念頭“打卡”似的每天照顧著“借”來的湖羊。
六個月后,劉建倉的湖羊產仔兒了,第一批羊崽兒就有24只。“都怪我都怪我,沒給羊吃好,按魏鎮長說的應該能產到30只左右的。”劉建倉喜出望外。
一只湖羊幼崽在鎮上的養殖場回收價在1200元左右。短短六個月劉建倉的受益達到了將近3萬元。魏飛說,湖羊養殖不僅收益高還可以幫助農戶解決大豆秸稈、玉米秸稈的處理問題,而且其排泄物肥效好,是種植業的優質有機肥資源,在市場上同樣供不應求。
嘗到甜頭后的劉建倉不僅每天雞蛋、牛奶,變著法兒的給母羊補充營養,還虛心跟上門指導的養殖場技術員學習了飼料配比、飼養管理和疾病防治等各方面的專業知識。由于湖羊養殖的好,劉建倉成了村里小有名氣的“養羊能手”,村民還給他取了個外號,叫“羊滿倉”。
“還了借養殖場的10只羊后我留下40只羊滾動繁殖,一年收入超過了10萬元。”在劉建倉的示范帶動下,原本偷偷攔羊上山的村民也主動到養殖場用山羊換成了湖羊。
盛夏里站在劉建倉家門口向遠處眺望,如今的馬家溝村野花盛開,綠意盎然,瓜果飄香,湖羊滿倉。(郝元杰)